當你不舒服去看醫生時,你都怎麼跟醫生說?或許你會說:「喉嚨痛、牙痛、頭痛等。」各式各樣的千奇百怪的痛,再多一點,會加個形容詞,譬如:好痛、很痛、痛到受不了等,但都脫離不了「痛」字,但醫生該如何具體地瞭解你的感覺,才能對症下藥呢?
醫生該如何具體地瞭解你的「痛」,才能對症下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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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很明確地感受到自我意識,比如說「痛」,當我被針刺了一下,我可以很真實地感受到那種痛。若沒有「自我」,是不會感受到痛的,就像石頭不會感到痛,因為石頭並不存在一個「自我」。當你感覺到痛,就是一種自我意識。
大腦讓我們產生了自我意識
雖然我們可以感覺「自我」是存在的,但你卻看不到「它」,那我們又要怎樣理解「自我」呢?就像我們可以感受到「痛」,但甚麼又是「痛」呢?「痛」無形無相,也無法觸摸,「痛」真的存在嗎?還記得以前讀自然科學時,知道人之所以會感到痛,就是因為有神經在傳遞的關係。但鄭凱元認為,不單只是神經傳遞這麼單純,他進一步解釋說:「從科學的視角來看,之所以會產生自我意識,關鍵在於『大腦』。」
就像翻開社會新聞每天都有天災、車禍等不幸消息,部分傷者因為在意外中大腦受損了!影響到情感、情緒與思考,可見人之所以會感到痛,重點在於大腦的額葉(Frontal Lobe)主管語言、運動、情緒,以及頂葉(Parietal Lobe)負責觸覺、疼痛有關,而神經只是傳遞感覺的媒介。
近來隨著「功能性核磁共振腦造影」(簡稱fMRI)的出現,腦神經科學家可以觀察到人們腦袋裡的變化,就像你看恐怖片時,會出現恐懼的感覺,然後科學家們再透過儀器來觀察數值。由此可見,大腦不只是一個器官,他直接聯繫你那看不見的「自我」,即心靈,這種關聯在科學界被稱為「心腦關聯」(mind- brain correlation)。
大腦與心靈具有微妙的關聯,這個關聯被稱為「心腦關聯」(mind- brain correl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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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會不會只是大腦的神經活動而已?
也因為「心腦關聯」的事實,部分腦神經學家乾脆反對心靈的存在,為什麼呢?他們認為不能像看到桌子、手機,那樣「明確、具體」地看到情緒、想法、意識等這些心靈活動,所以很難證明人類的心靈、自我的確存在,所謂的心靈、自我,完全等同於大腦的神經活動。
就像我們之所以感覺到疼痛,並不是因為有心靈的存在,而是大腦神經傳遞了某種化學物質。所謂的「痛」,嚴格來說並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大腦神經的化學變化而已。這一派的說法被稱為「化約論」(Reductionism),完全把心靈化約為大腦。
如果依照這個思考脈絡來看,當病人有任何疼痛的感覺,醫生只要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腦造影」來觀察他的大腦神經的活動變化,然後給予適當的建議與治療就好了!病人也不用對自己的疼痛多做描述,因為根本不存在「痛」,那只是大腦神經的活動而已。極端一點的想法,還會認為會感覺到痛,只是一種幻覺。
但鄭凱元認為,這並沒有從根本上去解決自我意識的問題,「主觀上,我還是感覺到痛。」感覺到痛這件事情,很真實地反映在我們的感受中,無法被取消掉。即使物理的治療可以免除病人的疼痛,但關於「自我」到底是甚麼,腦神經科學至今還是沒有辦法提出合理的解釋。
即使物理的治療可以免除病人的疼痛,但關於「自我」的知識,腦神經科學並沒有辦法進一步提供更多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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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與腦神經科學的整合,如何幫助醫學的發展?
「腦神經科學、醫學沒有辦法透過觀測腦電波、化學物質的變化,來直接看出人的思想、感受。就好像你的疼痛程度、痛的感覺如何,沒有辦法完全地透過量表被醫生知道,但這對醫生來說卻是很重要的依據。」鄭凱元分析說。
鄭凱元認為,哲學對自我意識的思考能幫助臨床醫學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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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凱元認為,這時候哲學的思考就很重要了。依據他目前合作的臺北榮民總醫院神經醫學中心主任王署君的臨床研究顯示,美國人描述疼痛經驗與臺灣人描述疼痛經驗有很大的差異。臺灣人能夠形容、描述疼痛感受的語言非常少,大部分都無法精細地分辨不同的疼痛感受,通常三、四個字就講完了。「而且話裡面一定要有『痛』這個字。」相較之下,英文可以形容痛的語言,至少有二、三十種,而且不一定要有ache這個詞,可以說千變萬化。
中文形容痛的詞彙相當有限,英文可以形容痛的語言,至少有二、三十幾種,而且不一定要有ache這個詞,可以說千變萬化。醫生也比較能了解病患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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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就衍伸出三個有趣的問題:
- 疼痛是相當主觀的感受,要如何用語言來描述它?
- 當你在描述的時候,是心理的感覺,還是肉體真的在痛,或有其他背後的原因?
- 你能夠用言語表達的痛與說不出來的痛,對於醫生的診斷和治療會不會有影響?
關於這些問題,「語言」與「主觀性的痛」是很大的兩個關鍵概念,而語言與心靈哲學恰好能夠提供臨床醫學所無法解答的思考資源。如臺灣病人雖然無法用太多詞彙來描述痛,但搭配不同的句式,很可能表達出來的痛狀是不同的,瞭解當中差異,將有望增加醫師的診斷方式與加強病人的治療效果。
以哲學的眼光來看,大腦並不是獨立存在的器官
在當代的神經科學哲學的研究中,加拿大心靈、腦造影與神經倫理學國家研究講座教授諾赫夫(Northoff)可以說是極有創見的學者,他不只具有哲學理論背景,也有實證的研究基礎。同時他也是一位精神科醫師,相當關注憂鬱症、思覺失調症與心腦間的關係,目前也同鄭凱元教授積極開拓莊子與中國哲學的學術資源來推進腦科學的理論研究與精神醫學的臨床治療。
諾赫夫主張,大腦是關係性的器官,它並不只是由腦細胞、化學物質構成的,我們要定義大腦,必須透過大腦與世界、身體的必然性連結關係來理解。這裡的「關係」,是指一種動態的關係。從日常的經驗觀察而言,我們是有感覺的,今天心情好壞,生理狀況,譬如睡不好、經期痛等,都會影響我們腦袋裡的自我意識,甚至開心出門,卻很衰的遇到狂風暴雨,心靈也會被這外在環境的刺激所衝擊到。因此,自我意識、心靈不是存在於大腦、身體,更不是存在於外在環境裡,而是存在於大腦與身體、外在環境的互動關係之中。
你的心情好壞,生理狀況,譬如睡不好、經期痛等,甚至天氣等外在因素,都會影響腦袋裡的自我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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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神經與哲學的跨界與跨文化研究,正如火如荼進行當中,這在醫學上來看將是很大的突破,因為目前主流的治療方式,是依據病人的生理變化開藥或做物理治療,病人的內在感受以及與外在環境的互動歷程並沒有進到主流的科學語彙,因而往往被排除在成因解釋與治療方式之外。相信這些跨域的研究成果,將會帶領我們更認識自我與疼痛的本質,使更多人趕快脫離病痛、擁抱健康!
採訪撰文/陳康寧
編輯/林俊孝
攝影/林俊孝
研究來源
鄭凱元(2017)。莊子哲學在腦科學、生命科學與精神醫學的基礎整合研究。科技部專題研究計畫。
鄭凱元(2015)。內容與客觀性:Burge的知覺理論與Northoff的腦科學研究。科技部專題研究計畫。
鄭凱元(2013)。同理心與社會認知:從神經學的角度看痛的語言。科技部(原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
鄭凱元(2013)。人格同一的判斷依決理論及其對大腦神經科學研究之意涵。科技部(原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